江浸数到第三十八块裂痕时，雾气压弯了忍冬藤。
褪色的大理石纹路在脚下蛇行，像被江水泡发的旧地图。这是雾山中学独有的迎新仪式——新生们蒙着晨雾独自穿越檀廊，廊柱间游荡着松香。
"苏池年，你跟江浸坐第一排。"
被点名的男生正把在抖腿，AJ鞋底的荧光条刺穿雾气，晃得她内眼角那颗痣隐隐发烫。这是母亲用缝婚纱的顶针给她点的胎记，此刻却像枚烧红的图钉。
"哈？我跟这煤球精坐？"他鞋尖挑起她帆布袋的流苏，"这破布兜是你们隔壁老王赞助的？"
全班哄笑中，江浸的拇指陷入帆布褶皱。那里藏着母亲用婚纱下脚料缝的笔袋，针脚歪斜如她此刻的心跳。窗外传来重卡碾过煤渣路的闷响，硫磺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袭进鼻腔。
苏池年把课本垒成碉堡时，江浸正用美工刀雕橡皮。 刀尖游走处，一只白鹭活是浮出来。这是母亲教她的镇定法——每当父亲摔门的巨响震碎夜空，她就把恐惧刻进橡皮血管。
"哎，借个涂改带。"他胳膊肘撞翻她墨水瓶，英雄牌蓝墨水泼上他限量球鞋，像条蛇顺着网眼钻进袜口，极具侵略性。
"我艹你……"少年弹跳起来，脏话在舌尖滚到第三字时，突然撞上她冷冷的双眼。
雾气压低了吊灯光晕，江浸的镜片蒙着水膜。那颗痣从镜框边缘浮出来，像蓝墨水溅落的句号。
"你妈没教过你，"她摘下眼镜擦拭，"嘴比鞋脏更难洗？"
苏池年的喉结卡在嘲讽与惊悸之间，当苏池年用湿巾狂擦鞋面时，江浸扯出块真丝衬布。这是母亲改婚纱时裁下的废料，缎面残留着某位新娘的橙花香水味。她按住他手腕的瞬间，十五年没被驯服过的青筋在他皮肤下打了个死结。
"化纤纸屑会堵气孔。"她擦拭的动作像在给枪械上油，食指无意识摩挲他凸起的腕骨。少年后颈炸开细汗。这双被电竞俱乐部挖角的手，此刻正随她的力道起伏，如同江水裹挟的舢板。少年道:“你配碰我吗？？”
"赔我清洗费。"她抽回衬布时，指甲划过他生命线，"或者管好你的嘴。"苏池年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。窗外雾气更浓了，那颗时隐时现的痣，像钉进视网膜的坐标点。
晚自习的雾带着铁腥味。
江浸在日记本画下第七只白鹭时，旁桌传来张字条。苏池年的字迹张狂如野草，却规规矩矩叠成豆腐块：
「明天赔你墨水
PS：你脸上有脏东西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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