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嬷嬷把婴儿抱向前，新生命呵气成雾。
襁褓里突然嘤咛一声，恰似妻子往昔撒娇时的鼻音。
指尖轻触婴儿，拿起妻子放在孩子旁的半枚玉佩，忽忆去岁上元，妻执兔儿灯，笑指那江心月，眉眼弯弯：“他日得女，便唤浸月可好？”
“浸月……江浸月……别时茫茫江浸月……”原是天意弄人，竟叫我在这日失去了你……
抱着孩子转身时，袖子中掉落半枚玉璜——分明是当年上元月下定情信物，与那残佩成双。
檐角铜铃忽响，恍若故人叮咛。
怀中婴孩突然啼哭，清音划破寒夜。
江砚之低头望去，那洁白额头竟隐现朱砂痣——恰似当年他与晚娘在月老祀共系赤绳结。
思及，喉间蓦地涌上腥甜，袖中《谪仙·本纪》滑落半角，夜风忽急，无字残页竟显现文字：
【九曜归墟阵启，至亲骨血为祭。若献渡劫期血亲于归墟禁制，可向魔尊焚天换一愿——《谪仙·本纪》】
字迹恰被泪痕洇散，鎏金纹路却刺得眼眶生疼。
江砚之突然攥紧书脊，百日船工那句“玄门出而万宗朝”在耳畔轰鸣。
怀中沉水香忽浓，原是并蒂莲笺飘落，晚娘簪花小楷悠犹在：“陌上开花，可缓缓归矣。”
“缓缓……归”江砚之齿关间碾着这三字，像磨着沾血的碎瓷。
雪粒簌簌砸在窗棂，江砚之望向漆黑江面。
巨舸残影如墨痕未干，白日嗤笑的“蓬莱人满为患”竟成了尖刀，字字扎进汩汩渗血的心窍。
怀中婴儿似有所感，突然止啼，琉璃般的眼瞳映着冷月，幽深似古井——不似婴儿对新世的好奇，倒像深渊在凝视人间……
（本章节完结）